主流的声音不总是对的,历史在反对声中进步。
在公共利益面前,多一种反对的声音,就是多一分理性。
反对者往往属于少数派。少数派越来越沉默的现象被称作“沉默的螺旋”。
如何跳出沉默的螺旋?唯一的出路就是尊重少数派,聆听反对者的声音。
反对立场的确立,必须是基于不牺牲幸福求发展,不牺牲个体求公益,不牺牲人性求原则。
反对混合着敏锐的洞察力和孤傲的人格优越感,使新事物从僵硬的思想冻土中破冰而出。
因此,反对总是能让事情变得更好。
今天的主流思想,许多出自以前的反对者之口;而他们,无一不是逆流而进的尖兵。
在这里,反对成为日常,成为社会的潮流、时尚和文明指标之一。
在这里,基于公众长远利益的福祉,我们捕捉、聆听这个时代值得关注的反对声音。
房龙说,宽容是一件奢侈品,购买它的人只会是智力非常发达的人。不宽容者坚信多数即正确,然而他们往往错了。少数派成为我们时代的稀缺资源,所以要加以保护。
有智囊团提交企业改革报告,引经据典,头头是道。最后主管官员说:“你们说的道理我都明白,可你怎么解决这么些人的出路?”中国人太多了,需解决出路的人太多了。早在“人多力量大”那排山倒海式的口号声中,人口学家马寅初就提出“我反对”,可少数派声音如此微弱,只能用时间来证明一切。
50年前,梁思成们保护古城、另建新城的提议没人理睬。现在北京人被封堵在以紫禁城为圆心的环线上,在高峰时段这座新旧格局混杂的城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停车场。多少年后我们总结出一个道理,叫“决策的失误是最大的失误”。但集体为失误买单之后我们仍未习惯倾听少数派的声音。
假如他们是对的
茅于轼反对滥发彩票。买彩票带有赌博性,容易鼓励人的不劳而获思想,相对于慈善、教育等公益贡献,滥发彩票的负面效应也同样大。
作家叶兆言反对烟花爆竹解禁。不要把放鞭炮和文化搅在一起,这种“泛文化”的思考方式很可笑,相对于每年被炸死、炸伤的人,这种“泛文化”不值得。
诗人于坚干脆反对现代科技。认为西方的所有现代器皿都可理解成凶器,9·11的飞机就是例证。他认为东方朴素宇宙观仍然是现代人的生存智慧。
有学者更提醒,假如沙漠化得不到遏制,假如黄河长江断了流,那么“引黄入京”还有什么用?那时唯一能考虑的方案恐怕只有迁都了。
任何疾病都是一种文明的隐喻。SARS的隐喻就是大自然以“震慑与敬畏”的方式向人类发出警告,“你们犯规了!”对同为自然之子的动物的滥捕、滥杀、滥吃,密不透风的人居环境,封闭的沟通方式。病毒们常常在人过得好好的时候突然发难。SARS期间网上传文“什么什么治不了,非典治了”,比如大吃大喝,比如公款旅游。也有人著文“其实非典改变不了我们什么”。
在预兆2054年的电影《少数派报告》中,汤姆·克鲁斯的清白要靠“少数派报告”来证明。系统编程者说,为了保障系统正常运行,少数派报告一律被“抹掉”。“在瞎子王国里,独眼龙就是王”,这样就赋予系统操纵者至高无上的权力,当他成为专横跋扈的君王时,只有恢复少数派报告才能更正系统错误。
人都是健忘的。难道改变人类陋习的最有效方式就是灾变?难道事先没人发出过警告吗?应该不是。提醒者的声音显然被“抹掉”了。
谁妨碍了我们反对
对公众意见,人人都有自我保护的本能,学者告诉我们这种本能可能会导致集体沉默。
传播学家诺利·纽曼创立了沉默的螺旋理论(spiral of silence),认为公众在接受一个公众议题时一般会判断:自己的意见是否与大多数人站在一边(学者称之为人的“准统计学感觉官能”)?如果他们觉得自己站在少数派一边,他们倾向保持沉默;如果他们觉得与舆论主导相去渐远,就越会保持沉默。这种使优势意见越来越占优,少数派越来越沉默的现象就被称作“沉默的螺旋”。
沉默的螺旋理论强调大众媒介在影响公众意见方面确有强大的效果。报纸、杂志、电视对某一议题的宣扬在大众中产生所谓“共鸣”效应,这种共鸣是排他性的,从而使“优势意见”越来越成为压倒性意见。
问题是,历史常常表明,优势意见并非总是对的和符合大众利益的,可能符合了当前利益却牺牲了长远利益。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经济增长与环保、新城规划与旧城保护之间的矛盾。
人们如何跳出沉默的螺旋?唯一的出路就是尊重少数派。突变论认为,少数派如果不想被多数派压倒,一是个体足够强大、坚定,二是坚持的时间足够久。一群狼不能容忍一只与众不同的狼,总会除掉这个不受欢迎的伙伴。这只是自然界法则。
人类社会法则应更有能动性。就是改变我们的思维方式,改变表达意见的环境。长期以来,家长式管制、背书式教育一直塑造着中国人的思维方式。如今的变化是,鸡毛掸子换成了软磨硬泡。家长告诫儿童,如果你不怎么怎么你就会被社会淘汰。方式变了但结果没变,就是把你变成适合时代潮流的一叶浮萍,建设时代大厦的一块砖头。
保护少数派就是保护我们自己
如果将社会当作一个生命有机体,那么“我反对”就是它必不可少的免疫系统。过去一直无知以为,人身体上的淋巴、腮腺、盲肠等是只会惹麻烦的可有可无的器官,属造物的败笔。生命科学家说它们是人体免疫系统的一部分,除掉它们整个机体将降低人体对病毒侵害的抵御能力。
少数派就是这样一种系统,让社会在行动时保持一种提醒状态。长久以来,我们不习惯在争论中前行,什么都要统一思想后才放心齐步走。中华民族一向有“少数服从多数”的“传统美德”,缺失的是对少数派的尊重和保护。
在最近的一次采访中赵本山坦言:谁能在中国得到真正的快乐?我可以感受到我周围的人,他们都不是很快乐。学者用理论证明,人均GDP达到一定水平(3000美元到5000美元)后,快乐效应就开始递减。现代化、全球化、城市化,社会运动正如火如荼,当人们都朝一个方向行进时,总有一些人跳出来说“走错路了”。
其实,保护少数派就是保护我们自己。我们珍视“少数派报告”的价值。珍视并保护少数派提出异议的权力,就是珍视并保护我们的未来,使社会拥有摆脱陷入谬误的康复能力。你说得对,我们就照你的办;你说得不对,我们也会耐心听。我们会不断提醒自己:万一你说的是对的呢?万一你是个马寅初呢?
新周刊 文/肖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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